记得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我正上高中的时候,班上部分同学去龙山春游。一行15人,经过一番周密的筹划,调动所有的资源,找了8辆单车,一个男生搭一个女生,生活委员谭小龙拖一些生活必需品。一切准备就绪,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六下午出发了。学校坐落在一座小山上,正前边是一大片平整的农田,孙水河像一条白色的绸带从农田中间蜿蜒穿过。仲春时节,春天已摆脱了初春的羞涩,多情而大方地把大地装扮得斑斓多彩,小草已脱去了鹅黄的底子,一片碧绿,小溪已孵出了各色的小鱼,油菜花开出了一块块的灿灿金黄,草籽花摇曳出一片片紫色幻影,招引得蜂蝶嗡嗡。燕子错落在电线上,谱写着五线谱。
出了校门就是一个大的下坡,所以当8辆单车排着长队飞驰而下的时候,真是气势非凡,惹得马路两边在田里耕作的农民射来愤怒的眼光:“这些读书的,是在读书吗?”
经过三个小时的奋力踩车,一行人终于达到了龙山脚下,天马上就要黑了,得赶快找一个落脚的地方,生活委员谭小龙这时候就发挥了他特有的才干,迅速组织大家把单车寄存在一农民家,指挥大家赶快爬山,高个子力气大的耿辉、郑文桐、张嘉国背着米啊、菜啊等。山上不远处有一小学,谭小龙有一远房亲戚是这里的,他到这里来过一次,我们天黑之前赶到了学校。谭小龙、耿辉马上找校长协商:借用教室和炊具,报酬就是一袋米,校长答应了,因为山上的米很珍贵的。剩下来的事情就是女生们的了,烧火的烧火,淘米的淘米,切菜的切菜。在打打闹闹、说说笑笑中,饭菜全做好了。我们把课桌拼成一张大餐桌,大伙围成一圈开始吃晚饭。吃完晚饭,谭小龙给大家布置了明天的行程:三点半起床,四点左右开始爬山,这么好的天气,明早定可以看到日出。接下来就自由活动,但是在晚上九点之前都必须回教室睡觉。
我独自一人在散步,小学门口的槐花开了,满树的槐花似一串串小小的刚挂果的葡萄,顶着嫩绿的蕾苞,如烟似雾地挂满了枝头,缕缕幽香随风飘进房前檐后,飘进了大伙的心里,香满了白天,也甜透了宁静的春夜。
凌晨四点,天还没亮,我们开始爬山了,有几个细心的男生还带了手电筒,开始路途还比较平坦,幽暗而漫长的道路两侧不知名的树木在月亮的照耀下闪着幽暗的光。大家互相搀扶着,男生们走首尾,女生们都在中间,大伙快速行走着……,慢慢的山路变得崎岖又陡峭,才到半山腰,可是大伙差不多精疲力竭了,开始的欢歌笑语变成现在的气喘如牛。现在的路全是“之”字形了,有的干脆就坐在路边喘着粗气,我们歇歇走走,走走歇歇,山势陡峭,上升的坡度越来越大,好在能望见药王庙了,影影绰绰,耸立山头,好象并不很远了。不知道爬了多久,是乐趣也是苦趣,好像从有生命以来我们就在登山似的,迈前脚,拖后脚,凌晨5点半终于来到了岳坪顶。这里比南岳祝融峰还要高200多米,站在岳坪峰,杜甫的“会当临绝顶,一览众山小”就体会得相当真切了。影影绰绰的群山像是一个睡意未醒的仙女,披着蝉翼般的薄纱,脉脉含情,凝眸不语。远处烟波浩渺的白马水库缠绕于山间。
因为海拔较高,山顶的气温要远远低于山下,相对于山间的葱茏蓊郁,这里要萧条得多,只有极少数生命力极强的野草已泛出绿意。女生们都哆嗦成一团,我们只好挤在一块儿等待神圣无比的日出。我们真幸运,山顶上没有一丝雾霭,清清朗朗的,正是看日出的好天气,但是天空还是一片浅蓝,很浅很浅的。转眼间,天水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红霞。红霞的范围慢慢扩大,越来越亮。大伙知道太阳要从天边升起来了,都安静的等待着。果然,过了一会儿,在那个地方出现了太阳的小半边脸,红是红得很,却没有亮光。太阳像负着什么重担似的,慢慢儿,一纵一纵地,使劲儿向上升。到了最后,它终于冲破了云霞,完全跳出了地平线,颜色真红得可爱。这时的太阳还不算刺眼,柔和的光芒轻抚着大地,给万物披上了薄薄的金纱。天边连绵起伏的山峦、缠绕于山间的白马水库,在红日万道光芒的照射下反射出闪闪的金光,显得分外壮丽,好像一幅美丽的图画。李小萍突然大叫:“日出奇景,终生难忘!”。“咔嚓”一声,我们美丽的青春倩影定格在药王庙前……
大伙开始下山,天色渐渐亮起来了,喜鹊一大早就跳跃在粗壮的枝桠上叽叽喳喳个不停,女孩们也在叽叽喳喳的兴奋着。仲春时节,天空被濯洗得澄蓝,大地被浸染得碧透,越往下走树荫越来越蓊郁稠密,而林木中,也缭绕着缕缕浓郁的夹带泥土气味的清香。我们沿着一条山溪下行,溪水两岸,婀娜的垂柳伸展开了腰肢对着溪水欣赏自我,轻风拂过,飘降下的柳絮杨花儿像是下起雨一样地,落在大伙青春的脸庞上。山间榆树上串串的榆钱密密匝匝。而映山红在这万绿丛中也毫不谦虚骄傲地绽放着。蓝天白云下,溪水宗宗流淌,山道蜿蜒而下,农家屋顶炊烟袅袅飘忽。大自然给了我们顽劣的天性,我们便像脱了缰的野马,使着性子在山间草地上纵情翻滚、打闹,像调皮的猴子,爬上了树枝采摘着槐花,我们脱了外衣拿在手中追逐捕打着蝴蝶。
这一晃就过去了20多年,曾经青春年少的我们也都已人到中年,回眸我们步履蹒跚地走过的路,有时竟会热泪盈眶……